星期四, 8月 23, 2007

越南還是印尼

「你是越南來的還是印尼?」一位中風病人的家屬親切地問她。
她靦腆地回答:「越南。」
「你好漂亮。」那名病人家屬微笑說者。

她是另一位中風病人的外籍看護,主要的工作是照顧一位行動不便的女士,不同的是她來自很遠的地方。我訝異這段對話的自然、平和或者平等,對於「越南來的」這樣的字眼並沒有太多的負面聯想。外籍勞工(新娘)在我們周遭的數目已遠遠超過想像,我很清楚,很多人內心深處對他們並沒有太多尊重。看著他們的身影,我老是想到一篇黃春明的小說〈蘋果的滋味〉以及比利。

比利是我國小的同學,他的膚色明顯和我們不同,你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即使在沙子被瘋狂揚起的黄土操場,濃郁如巧克力的黝黑,像你眼中的沙中一樣刺眼,聽說比利的父親是美國黑人大兵,但是回去美國了。我相信在比利的世界裡,必須常常和這樣的傷口相處,被一群惡意的孩童訕笑,身上那層無法洗刷的顏色。

在更早之前,比利的父親或許還在台北中山北路閒晃,那個台灣的特殊年代,一顆美國人的蘋果輕易地將我們的貧窮、尊嚴攪在一起,彼時美國人眼中的我們,大概和電影中開花的台灣製雨傘差不多吧。混亂而貧窮的未開發地區。

然後,過了幾十年,很多人家裡開始有了外傭,台灣人高貴的手終於不用與油污灰塵為伍,每戶人家的冰箱也都能有幾顆紅色的蘋果,但是我們卻把蘋果的滋味狠狠地忘記了。我們太常以膚色、語調、穿著、動作、容貌來評斷他人,並自以為比別人高等一些,先進一些,只是我們對於差異的偏執,往往過於可笑。

或許,我還是會時常想起〈蘋果的滋味〉以及比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