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12月 06, 2006

我與棒球二三事

讓我把時間拉到還有聯考的年代,在我寄宿的高中裡,所有學生晚上都必須參加晚自習,不管是面對書本,或是天花板,總之,必須待在自己的座位上。當時的我, 人生最大的目標大概就是考上T大了吧,所以國立編譯館幾乎是我生命的全部,偶爾幾本帶點文藝味的小說或詩集,是靈魂短暫的出口,讓我短暫逃離地獄般的煩 悶。


那時的我十分不解,為什麼有些同學會冒著被舍監處罰的危險,偷載耳機,收聽棒球轉播,我端詳他們的表情,顯然他們在另一個世界,天堂吧,或許。那時的我可 以告訴你玄武門之變是西元那一年,或者漢武帝的年號是什麼,但我無法回答,職棒有幾隊,三商是虎還是熊,因為這些都不在我前往T大的路上。但我始終忘不了 在自習室各處不約而同低聲傳來的歡呼聲,勝利的喜悅。

很 多年後,陸陸續續收看棒球比賽,關心體育板的棒球新聞。台灣挑戰大聯盟第一人:陳金鋒,數度上下大聯盟,最終落腳台灣,一個令無數球迷嘆息的驚嘆號就此落 下,而美洲彼岸,王建民開始站穩腳步,發光發熱。陳金鋒之於我,是一種另類的成功類型,他以野手姿態提起棒子去敲強打如林的大聯盟的門,雖然最終留下遺 憾,但台灣選手這幾年在前往大聯盟的路上前仆後繼,陳金鋒實具指標性意義,他的成就在於以自己的意志開創了沒人走過的路,不以成敗論之,他確實是個英雄, 誰說最後沒拿下天下的項羽不是英雄呢?

隨著陳金鋒的加入,我開始關心La New熊的比賽,漸漸發現球員的認真,老闆的用心,這是一支很不一樣的隊伍,不只總冠軍賽,就連去東京參加亞洲職棒大賽打敗三星獅,以一分敗給日本火腿, 都打出令人尊敬的水準及氣度,在他們身上我看見了對棒球這項運動的尊重及感動,也因為如此,在聽到「都是打假球啦」這樣的話,你會像被誣賴偷錢的小孩一樣 委屈;在看到黑道威脅球員的新聞,你會難過的像缺氧的魚,你好氣,你無法為好朋友辯駁解釋,只能默默期待真相可以在日後證實。

亞洲職棒大賽後,傳來日職欲挖角陳金鋒的傳聞,不知下一季陳金鋒是否還能在中華職棒將球擊出全壘打牆外,但我會選擇留下來繼續看這支幾年前墊底的球隊,繼續看屬於棒球的一些感動。

單車上路



坡度緩緩爬升,我騎在扶疏的樹影上,天有著淡淡的太平洋藍,數點白雲如卡布其諾優閒的奶泡。雖然不在蘇花公路前清水斷崖的路上,但我卻想起上周看的「單車上路」。



單車上路,我在八卦山脈的背脊上,往南,想起了影片中蘇花公路流浪與深索的故事。「阿國,一個毫無希望的中輟生,因為縱火燒了人 家的房子,騎上單車逃往蘇花公路。林正義,一個怯 弱的警察,在一場槍戰中害死了他的同僚,於是帶著 良心的譴責,茫茫然走向蘇花。」
部分車友或許會同意我的說法,騎乘的行為中,總隱含著一個稱之為「遠離」的動機。我們都選擇騎向遠方,決定暫時的離開,面對生命的無奈,我們像個小孩,頓時失去主意,只有在最熟悉的踩踏中,驚慌失措的靈魂才可獲得暫時的喘息。

這 時節的八卦山上空,見不到盤旋的老鷹,我繼續蟻行在山脈的背脊上。我想起電影開頭主角阿國驚慌的逃離,雖然是公路電影標準的開頭,又未嘗不是人生的寫照 呢?逃離只是儀式開始的宣誓,在經過無數黑暗的隧道,展開的便是一連串生命的探索,用緩慢的速度悄悄窺視靈魂的深處。我們何嘗沒有不堪的過往,不解的難 題,但我們需要單車般的速度思考體會。

遠處綠色的崚線宛如山脈起伏的呼吸,我選擇從一條小徑結束今早的旅程,任何旅程,任何探索必然會有一個終點,就好像阿國和林正義搭上警車,回到逃離的起點,面對一切。希望在人生的旅程中,每個人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清水圓柏」,更堅毅的面對生命之海。


醫生.jpg「我自問:難道我只是想拍一部讓大家在戲院哭成一團的電影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放一顆催淚彈就好了,根本不用拍電影。」

~導演的話







我承認,在電影開始不久後,我開始有些坐立難安。身體不適,頭痛難耐,中途到廁所催吐未成,又回去把電影看完。走出戲院,我猛力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轉身騎著摩托車回家。當時,的確是有點後悔踏入戲院。

直到我坐在我的iBook前,重新回顧昨晚的黑白畫面,觀看相關的資料,才像一杯回甘的好茶,在口中回味無窮。《醫生》主角是來自台灣竹東,目前居住美國的外科醫師:溫醫師。1996年,來自台灣的爺爺奶奶到美來訪,7月4日傍晚,溫醫師十三歲的兒子:溫昱和(Felix)在房間上弔自殺。7年後,來自秘魯罹患神經外皮層瘤的Sebastian來到美國接受溫醫師的治療,Sebastian和Felix有許多相近之處,溫醫師在治療的同時,亦檢視自己的傷口。「無盡的思念」如何治癒?這是個龐大而複雜的主題,導演以黑白的畫面,冷調的風格來表達一個父親如何處理喪子之痛,乍見之下,似乎少了點溫暖的感動,但冷靜的陳述和隱藏其後的巨大的思念卻形成一種強力的對比張力,必須在理性的沈澱後,才能感受到。表面上,思念的情緒未能飽滿的呈現,但其實在黑白畫面的冷靜呈現下,更見喪子哀戚。

溫醫師做為一名醫師,治療是他的天職,他必須和病人一起面對死亡,但另一方面,他也是個病人,他深受思念之苦。Sebastian和Felix是個極佳的對比, Felix早在1996年死去,Sebastian則是逐漸邁向死亡,最後也無可避免地死去。死亡既已無可避免,死亡後隨之而來的思念自然更是無法避免,無法治療。片中溫醫師提到癌症的預後,便是對死亡/思念最佳的指涉。癌症一方面指涉死亡,另一方亦指涉思念,因為即使剩下5,6個癌細胞,還是有可能復發,思念不也如此,看似事過境遷,但難保那天又觸景傷情,思念的情緒又如海浪般襲來。

看完這部片子,在電影院中的你,所流下的眼淚或許會比你為韓劇流的還少很多,但只要你在回家的路上,在腦海中翻閱黑白的鏡頭,想想溫醫師看似冷靜的陳述,然後你就會感到一股強大的感動,湧上心頭。








奇蹟的夏天


footballsummer.jpg
世故如我,一開始我的確以為這會是一部好萊塢式的勵志電影,一個沒沒無聞的隊伍,越過種種困難,最後終於拿到冠軍獎盃,在走出電影院的同時,我很慶幸只是我太過世故,奇蹟的夏天並不是那樣的電影。









這是一則發生在後山花蓮的夏天奇蹟,一群孩子用自己的身體與意志,寫自己的奇蹟。一開場便以比賽開始,再將時間拉回過往,倒述這奇蹟的夏天的來龍去脈,不論是結構的安排,鏡頭的運用或是畫面的剪接,都體現導演欲巔覆紀錄片沈悶嚴肅的刻板印象的用心。撇開紀錄片這三字不談,你只會認為這是一部精采的電影。

奇蹟的定義大概是在機率極低的狀況發生吧。但這夏天的奇蹟可不是天下掉下來的禮物,奇蹟似地中了樂透的那種奇蹟,這個奇蹟是用無數的汗水,無數的淚水,甚至血及痛苦換來的,看著他們倒在草地上疼痛不能自己,爾後又快意飛奔在足球場上,除了心疼之外,便是全然的敬佩了。那種拚勁,那種生命力,那種熱愛,不正是我們所最欠缺的。

「奇蹟的夏天」最成功的地方或許在於沒有拍成一部勵志麻醉片,像是躺在書店中滿坑滿谷的勵志書,用一些簡單易懂的故事,幾句激勵人心的話語,來達到腎上腺素的效果。「奇蹟的夏天」不是另一劑的腎上腺素,它還關照了其他面像,提出某些思考,它帶我們進入部落,那是完全不同於西岸漢人的風景;它關心台灣體育的發展(國家代表隊最後還是以抬鋼筋為業),這些在劇情主線外的安排,代表了非凡的重量及意義。

當故事結束在花蓮的天空,我緩緩走出電影院,情緒還停留在影片中。世故如我,到最後一刻,我都還一直相信美崙國中會拿到最後的冠軍,最後的結局在導演刻意的安排下,成了全片的高潮,美崙國中沒拿到冠軍,而我感動的淚水在眼眶裡轉個不停。望著都巿光害的天空,我想起孩子們談起足球的眼神,談起夢的眼神。

世故如我,不禁擔憂起奇蹟是否會在夏天繼續出現,還是這複雜的世界會讓孩子的夢就此結束在那個充滿淚水及熱情的夏天。希望只是我太過世故了。

被當的單車課﹣我的環單車島行



台 鐵1022班次北上的自強號飛快地在鐵軌上行駛著,轟隆轟隆的聲響被隔離在車箱外,車箱內出奇的安靜。不過在半小時前,我手裡握著車票,推著車穿越台南火 車站大廳,前往行李房,心情像極了等待遣送回國的戰敗軍人。而也不過就在數分鐘前,我拎著行李,站在月台,看著我的單車被搬上火車後,才安心且匆忙地跳上 火車。而此刻,我靜靜地坐在座位上,呆望窗外飛逝的景物,彷彿回到出發的那一天。



D1:9/9台中﹣嘉義巿勞工育樂中心﹣115k
9月9日9時,我按下車上碼表的起始鍵,正式開始我第一天的環島行,決定先避開台北的喧囂,往南騎去,「如是我聞」,這是我放在馬鞍袋中的金剛經的第一句話,藉多聞第一的阿難述說佛法奧義;而我則說「如是我騎」,我是這麼騎在路上的,希冀藉由雙腳焠煉金剛之心。

穿過彰化後,我改行台十九線,繼續南行,在九月豔陽天下,台十九線是條寂寥的公路,打發索然旅程的,是路旁綠色稻田的沙沙聲響,風就在綠色稻田上飛,發出清涼的聲響,這些許綠意使西部路線不致太過無趣。下午來到北港時,已開始下起小雨,越過北港大橋時,雨勢讓我不得不停在路邊騎樓,雨彷彿一起約好似地從天空落下,我翻看地圖,查看接下來的路線,這雨短時間內是不會停了,趁著雨勢稍小,我著上雨衣,繼續前行,前方還有一小段路。

我坐在床邊,心想終於可以喘口氣了。勞工育樂中心的住宿部位在三樓,房間算乾淨,不僅可以把車放在房間,還有脫水機,一個晚上600元的價位,個人覺得 c/p值還算可以。打理的差不多之後,我坐在床上,在腿上塗抺著Bengay,今天座墊高度似乎過高,持續有抽筋拉傷的感覺。床上攤著地圖以及規劃的資料,電視持續轉播著倒扁的風暴,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只有在騎乘中,藉由雙腳的踩踏才能感受到自身當下最真實的存在,只有你和你的心而已,別無他物了。

D2:9/10嘉義﹣高雄澄清湖青年活動中心-120k
從台一線南下高雄,車流明顯變多,發現車流量與檳榔攤存在一微妙的正相關。一個人的旅程,最少使用的部位便是舌頭,一天下來,可能只說了一份蛋餅和豆漿,一個排骨飯,或者是先生請問澄清湖怎麼走,才發現語言原來是兩人以上的工具,難怪襌宗不立文字,畢竟要驗證的是本心呀。扺達台南巿後,雨如期來到,我在騎樓下等待,今天的雨比昨天更大,但估量時間及距離,還是趁雨勢較小啟程,一股汗氣被罩在雨衣下,外面冰冷的雨水不停潑下,我不能停止腳步。

到達澄清湖活動中心後,夜已低垂,找到服務中心,表明來意及YH卡,小姐說一個人不開YH的大通鋪,改一間套房1400打五折,後來又用學生證再減200元。我睡的是忠孝莊,整棟三層樓的建樓,似乎只有我一名房客,怪怪的。
稍晚,在我吐完今天的晚餐後,我無力地攤在床上,頭暈的不敢睜開眼睛,四肢無力,一股熱感從身體散出,或許是因為淋雨騎車及入屋後冷氣太強,不小心著涼所致吧。隨行的急救包中沒有感冒藥,只有任由免疫系統和病菌交戰,其他的我就幫不上忙了。

D3:9/11
早上用過早餐後,身體尚感些許不適,我將車停在路旁思考我的去向,考量著未來的路況及天候是否是我能應付的,車流不停從我身旁竄過,幾分鐘的時間過去了,我選擇了往北,為了省點車錢和運費,我勉力騎到台南,結束這趟旅程。
轟隆轟隆的聲響依然在窗外怒吼著,我抱著我的安全帽坐在座位上,服務小姐推著餐車從我身旁走過,這場環島之旅就這樣劃下句點。環島原本是給自己邁向三十的禮物,三十後,綁在身上的線更多了,很難能這樣幾乎不負責任的遠行,三十之後,這樣的自由恐怕是一種奢華了。我想,這堂環島單車課我是被當了,不過至少我曾走入考場,未來的日子也不知道是否還有這樣的機會,不過,不管有沒有,我都會繼續騎下去。

陳綺貞。華麗的冒險

對於陳綺貞的音樂,我並沒有像師奶瘋狂追逐勇樣,踩斷三寸鞋跟而不自知的groupie心態,但不得不承認,我仍有著偏執的溺愛。這張《華麗的冒險》是陳綺貞的第四張專輯,讓喜愛她的歌迷等了三年,三年,可以讓一個人產生很大的變化,至少我是。



六、七年前,還是T大的混學生,偶爾會在宿舍窗邊發呆,也就是在那時候接觸到陳綺貞,全然與當時主流音樂不同的風格,讓我馬上著迷,那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式的愛情故事,也不是旋律簡單,歌詞單調的國中生歌曲,她像個走在巷中的女孩,自言自語式的訴說自己的想法及情感,沒有哭天搶地,也沒有逢迎流俗,她單純地用自己的聲音唱出一些情感的故事,聽了她的音樂,在宿舍窗邊發呆的我,對音樂有了不同的感受。

後來,在幾次的搬家過程中,弄丟了她的cd,現在也太記得當時她唱了些什麼,但當我將新買來的唱片拆開,放入音響播放,從兩側喇叭流出來的音浪彷彿又帶我回到那年午後的窗邊,一個發呆的少年。陳綺貞的強烈個人風格是讓人看一眼就會永遠記住,聽一次就不會忘記的(我甚至相信當有一天,陳綺貞變的不那麼陳綺貞的時候,部份熱愛她的人會作出強烈巨大的反彈),你會記住,這就是陳綺貞的東西。這在最新的這張專輯也不例外,你還是可以很輕易地在這張專輯中找到這些很 “陳綺貞”的元素,如詩般的歌詞,單純輕盈的吉他聲,但同時,也可以看到她企圖做的改變,除了民謠吉他,還加入了弦樂,鋼琴,甚至重重的電子吉他聲,就像陳綺貞穿戴起不同風格的小飾品,但她還是陳綺貞。

或許在陳綺貞單純而富個人色彩的音調下,我們無法全然了解詩樣的歌詞所要表現的意義,不管是她的私密情感,還是對生活的想法念頭,但我們都可以在她的音樂中,得到一些愉悅的滿足,那也就夠了。

◎綺貞官網:http://www.cheerego.com/

國士無雙

  

  會去看國士無雙,其實是為了看楊佑寧,而之所以想看楊佑寧,是因為看了他在聖稜的星光的演出,會想去看聖稜的星光則是因為李康宜。請原諒我如此冗長無味的開場白,總之,我去看了國士無雙



  一般而言,我並不會主動去做太親密的動作,對於我喜歡的作者,演員甚至歌手,因為抱持著作品/作者分割論,一旦作品從作者的手上釋出,它便獨立了,有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我會迷某首詩,但我不會請他/她在書上簽名;我會瘋某首歌,但我絕不會站在歌迷簽唱會中瘋狂吶喊。但有些事還是會破壞我表面的冷靜,例如在細雨的夜晚走入戲院看國士無雙。

  第一次看到楊佑寧的演出是在聖稜的星光,他和李康宜一樣都是我喜歡的演員類型,他們雖然年輕,卻有演技,當然不是老演員的那種辛辣火侯,可是他們自然而不做作,你不會覺得他們在”演戲”,比較像看一個朋友敍說他/她的故事,不扭捏作態,過分造作,看他們表演,就像看王建民把球塞進內角好球帶那樣精準,恰到好處。


  所以,我在細雨的夜晚走入戲院看楊佑寧主演的電影,但當電影結束,燈光乍亮的時候,我必須承認爆米花大小的失落在我心底慢慢浮起,回家途中,我來回思索,或許問題不在電影本身,而在於我。問題在於我太慣於把國片當成一門嚴肅的藝術,總希望在繁複的蒙太奇影像後找到一連串的論述與意義,問題在於我太習於賦與國片重量,總不能放鬆背脊躺在椅子看完一場電影,我無法以看少林足球相同的眼光來看國片,是的,問題在於我。


  似乎談太多我,談太少電影了。其實如果你放下和我一樣的小知識分子心態,去看這部電影,或許你會覺的不錯。而至於我,該找個機會去租十七歲的天空來看吧。


》》國士無雙部落格:http://blog.yam.com/catch_movie
》》國士無雙官網:http://www.catch-movie.com/

等待飛魚

等待飛魚

                    
你不得不驚嘆現化科技的快速進步,進而喜愛甚至耽溺於其所帶來的便利性。阿姆斯壯的一小步彷彿已是遠古的事,外太空的垃圾早已比夜空的星星還多。在兩條街的中間,經過三家便利商店,轉入一家無線上網的咖啡廳,用msn和你在紐約讀mba的朋友交談,抱怨你家的米格魯為什麼老是到處尿尿。一杯卡布其諾的時間之後,你得搭上下午那班飛往香港的班機,趕著欣賞晚上的歌劇魅影,有些人將這個稱之為「進步」。但當你回到家,在號稱具有促進睡眠神奇療效的高價進口床上輾轉難眠時,你正考慮要不要再多吃一顆安眠藥。「進步」似乎不是快樂的保證,太多時刻,我們被人造的現代文明制約,企圖從中獲得一些保證,但往往徒勞無功。



  李晶晶,一個從台北到蘭嶼做手機訊號調查的都會女子,遇見了當地的達悟青年,避風,隨後展開一場單純的愛情故事,但片中所揭示的,帶給我們思考的,卻不僅只於愛情而已。例如人和環境的關係。我們以為環境就像吸入的氧氣,或吐出的二氧化碳,就在我們左右,但卻不知道我們和環境的真實距離竟如此遙遠。
  
  李晶晶對手機訊號異當敏感,手機螢幕上的小小格數幾乎主宰了她的心情。手機早已成為現代社會最主要溝通工具之一,透過五花八門造型的手機向外編織我們的人際網絡,我們撥出,有人撥入,藉由這個網絡確定我們人生的位置,一旦這條通往外界的訊號斷線了,我們便成了感覺不到路線氣味的螞蟻。再回到李晶晶,我們可以在現實生活中找到許多相似的例子,一隻GSM不夠,再加一隻PHS,msn24小時不打烊,名片發的比家樂褔的DM還多,我們用盡各種人為的,先進的方式,確保別人能在第一時間找到我們,我們以為這樣可以和外面的世界緊緊靠在一起,但PDA通訊錄上300個名字,沒有一個願意聽你哭泣。在基地台之間流竄的電磁波,只是我們不安全感的最佳證明。我們像極了成癮的煙毒犯,運用更多現代文明來證明自己的存在,直到我們過度地依賴,失去感覺外在環境的能力,對外在環境充滿不安,所以李晶晶必須看電視氣象報告才知道明天要穿什麼,避風只要看天就知道天氣的好壞;台北小孩的泳衣破個洞不敢下水游泳,但蘭嶼的孩子沒泳衣也可以游泳,對環境的態度,在這裡提供了現代工商文明/原民文化的對比(懷疑/信任),原民文化對環境的態度不是速成式的剝削,反而倒像是用心地和大自然交朋友,如避風所說:「多下海去認識魚,男人魚,女人魚才會跟我回家」。又如對於飛魚,你必須等待,而不是乘著大船到處撈捕。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不是分離的,更不是對立的。


  在愛情故事的主軸下,男女主角都各自進行一場回歸之旅。避風是島上的青年,不去台灣賺錢的理由是沒有一技之長,在台灣也只是作工而已,但他也沒有從事部落的傳統活動,父親問他什麼時候可以跟著出海捕飛魚,避風也只能不語地離開。此處顯露出避風與原鄉的距離,也突顯出原民文化傳承的困境。李晶晶從蘭嶼回到台北之後,發現岸邊的海水竟如此污濁,發現高級餐館的魚竟比不上蘭嶼的新鮮,她意識到除了高樓林立的現代都會,還有另一個世界的存在,而那個世界似乎更美好。於是他們必須等待然後追尋,追尋原本屬於自己但失去已久的事物。避風開始下田種芉頭,下海捕魚,真正成為部落的一分子,而晶晶則離開台北,回到蘭嶼,成為從人為科技文明回歸自然部落文化的象徵。


                                      
  當然,看完電影,走出昏暗的放映室,我們又靠手機上的訊號格數與世界聯繫,但或許有一天,我們應該關掉手機,去尋找我們內心深處的飛魚,畢竟,沒有我們,地球還是如常運轉,不是嗎?


延伸:
2>夏曼.藍波安的冷海情深》
3>詹澈的《小蘭嶼和小藍鯨》

[單車]BikeTour 2006

台中-豐原-東勢-和平-新社-台中
  才一眨眼,雨就霹靂啪啦在屋頂上演奏起盛大的文響樂。

  此刻的我,在台中縣和平鄉南勢村台八線旁的小吃店,等待著我的午餐-竹筒飯和杏鮑菇。雨在大自然的指揮下,正式進入急促的快板,傾斜的柏油地面,不時激起水花,像是急行的軍旅。以前覺的雨美,喜歡隔著窗看著雨,一絲一絲從天射下,大自然的舞者以身體在天空書寫,爾後雙手合十緩緩落成山頭的雲靄。今天才覺的雨另有幾許溫柔,聽的溫柔。我閉上眼,雨勢時而轉小,恰似雪夜的戀人絮語,時而轉強,急驟如重金屬吉他手迷幻的指尖,那是戀人們奮不顧身的烈愛,不管狂烈或靜謐,那都是戀人們的溫柔。

  雨在幾步之外持續下著,望著我的竹筒飯和杏鮑菇,有點心疼我的荷包,但舉頭望向四周,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地點,我能有棲身之處,或許我該感到满足。吃完之後,我拿出帶來的詩集,信手翻看,在幾行詩之後,我望向外頭的雨,心頭想著,這該是個浪漫的午後,如果能在雨的旁邊看著陶杯中的茶葉翻滾,再加上幾首看不太懂的詩,那就更完美了,但前提必須是先除掉在我眼前肆無忌憚飛行的蒼蠅大軍,還有距離我約十五步遠的狗所拉的屎。就Tour的觀點,這可能不太舒適,因為小吃店的椅子有點硬,桌面有點油;這可能不太優雅,因為你會被大雨淋的像是水旅箱的魚。但我還是很高興,和我的車,在雨中,在風中,有些狼狽地騎完這一段路,至於雨中的浪漫想像,就留給下一場雨吧。

[單車]BikeTour 042306

  
路線:台中→三義→苑裡→大甲→后里→台中 (109km)

  台13線筆直地切過三義最喧囂的心臟,假日如潮的遊客在這條以木雕聞名的街上或行或止,用過午餐後,我轉入130縣道,將熱鬧的嘉年華會拋在身後,靜靜往苑裡騎去。正午的陽光在綠葉間穿梭,夾道的綠樹如扇,徐徐送來涼風,一滴汗從太陽穴順勢而下,白色的油桐花由上迴旋而下。我與油桐花不期而遇。

  我不免暗下驚嘆油桐花的素雅淡靜,如同小小客家山城的午後,靜謐而悠遠,沒有濃妝艷抹,沒有扭捏作態,單純地像夏夜晚風間小孩的笑聲,在油桐花下,我當捨棄一切交通工具, 即便是這古老的人力二輪車,緩緩走著,慢下我的步調,聽油桐花的客家山歌。對於這不期而遇,我不禁想到這世上的事,不也如此難以預測卻又理所當然。我們與 某人相遇,像一個鄉下孩童在畢業旅行前夕般的雀躍,不是因為他/她會寬恕你荒唐的罪,也不是他/她會擦拭你所有過錯,只因他/她懂得你的語彙,他們理解, 他們真的理解。他們懂得躲在門後的你。這簡直是一種恩惠。


  我停下腳步,佇立樹下,端看這一地的油桐花,狐疑納悶著,人們為什麼不能像地上的油桐花那樣單純,儘管曾經 擁有一地如花的回憶,儘管曾經擁有一夜如星的過去,但到頭來,還是難以預測卻又理所當然傷害彼此,仇視對方。最後各自走上永不交會的路。而油桐花的單純終 究只能出現在客家山間小徑。

從這道吹過臉龐的風開始,便是一連串的下坡,我往海的方向前進,油桐花依稀在我遙遠的身後靜雅地飄落,旅程只剩一半就將結束,但思考的問題或許將延續我的下半輩子吧。

[單車]BikeTour 060218龍騰斷橋

  這原本該是個閒適的午後。

  隔一面窗,雨下的有些野,你拿起星巴克的法式濾壓壺,輕輕灑入來自熱帶的咖啡粉,加入滾燙的熱水,然後聽著雨聲,靜靜等待,來自熱帶的泥土草本香氣飄浮在午後的這一刻。這當是閒適的午後。

  只是,此刻的我,披穿著雨衣,騎乘在中部小鎮的省道上,雨還是一樣的野,像是瘋狂的鋼琴手,徑自在我臉上彈起大黃蜂的飛行。我成了天地間的一尾魚,嘴巴不停開合,無聲的吞吐著。早已習慣這樣一個人的旅程,從出現到結束,甚至有些單調,如極地一片雪白的地平線,我彷彿是極地的旅人,靜寂地行走在冷冽的風中,這樣的旅程,你不用說太多話,或者更精確的說,根本可以不用說話。

  不用說話。在輪子的轉動間,你真的不用說話。不用費盡心思,思考如何對你的死對頭擠出一絲笑臉;不用絞盡腦汁,思索說出的話要如何才能符合卡內基的社交標準。你可以暫時不用理會這些。暫時放下這些。一個人在路上,就像是一個單身的Friday night,拒絕了pub深邃的誘惑,抱著一些食材推開自己的房門,靜靜地準備自己的晚餐。一個人在路上,像是蒲團上打坐的你,眼觀鼻,鼻觀心,無想,無不想,當下存在的證明只在於鼻息間的一進一出。

  雨絲交錯,在一個抖坡之後,我在喘息間思索,我這反社會的孤癖理論是否太過任性,如這場說來就來的雨,是不是該在書櫃裡放一本《人脈存摺》,或者依舊頑固地繼續讀我的「相濡以沬,相忘於江湖」。唉....不想了,還是早點回家吧。

[單車]BikeTour 060214埔里


時間:06/02/014
旅程:台中-埔里桃米生態村入口來回(119km)

這算那門子的生日。
  
  在騎往埔里的台14線途中,忽然飄起了雨,更精確地說,雨已經開始下了,濕滑的地面像哭了一整晚似地,隨時會讓人悲傷地滑倒。輪胎快速轉動,帶起污泥水滴,背包應該慘不忍睹了。「這算那門子的生日。」我在心裡低聲咒罵著。(一對情侶騎著野狼125從我身旁呼嘯而過,後座的女孩對我大喊:加油)輪胎依然捲起地面的水滴,雨似乎沒有停的跡象,我開始覺的我是生存遊戲的戰士,而不是一個悠閒的單車騎士。雖然在一個瞬間,我曽興起回頭的想法,但終究沒有,因此我用力地往前騎,在雨中的台14線。

  在雨中的台14線,我嘗到雨水混著泥土的味道,我更加賣力踩著踏板,希望激起更多水花,其中一個原因當然是我已穿上隨車帶的7-11的陽春雨衣(或者該說是個黃色的大塑膠袋),但主要的原因卻是我竟漸漸喜歡上這種感覺,讓輪胎捲起的水滴拍打在身上的感覺,喜歡身上東一塊西一塊的污泥,我是泥淖中手足舞蹈的河馬,這是野孩子的專利快感。我望著前方交錯的雨絲,終於明白為什麼我一直沒去那裡了。

  大學的時候,隔著一條馬路,在學校對面開了一家號稱全台最富品味的連鎖書店,為了那張黑白交錯的會員卡,硬是花了三千多元,買了好多期過期的新詩雜誌,之後就愛上那家書店,那是一種乾乾淨淨的品味,你小心翼翼踩在木質地板,傾聽手指與書頁摩擦的聲音,你像極了一杯中產階級卡布其諾上的奶泡,迴旋在淡淡肉桂香的書海中。好多年後,書店在信義區開了一家旗艦店,華麗地無以複加,在眾家百貨公司之間,以書店之姿亦亳不遜色,彷彿成了台灣文化的新地標。但我始終沒去。

  前方雨絲交錯,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始終沒去了,我終究不是中產的布爾喬亞,只是流浪於各星系的波希米亞旅人,知識是星夜下旅人的羅盤,而不是社交宴會上的名片。進入埔里,雨漸漸停了,路旁幾株櫻花輕輕觸動我的心頭,而我對書及泥土的思索,一直到夜的來臨才結束。

ps.別誤會,我不是在指責一間華美的書店有多麼罪惡,我也很高興台灣有這樣一間書店。我當然也知道多一間書店比少一間好,當然也知道誠品為台灣文化帶來不同的文化面貌,但始終不習慣在如此高度資本密集的場域與書相遇,書在我眼中,越看越像LV的手提包,或許,是我太過偏執了。


[單車]Bike Tour012306

房間已亂到不行,行走的我隨時會被自己的書跘倒,但期末考後的我,就是懶的動,像個無懶,拒絕井然的秩序。

  10點40,知道這個時候踏上那久違的腳踏車是有些晚了,但還是忍不住出去追逐冬陽的足跡。一樣沿著台一線往南,本來目的地設定八卦山,聽說八卦山的崚線很美,但因時間考
量就轉往了成功嶺。從沿著鐵軌的台一線,我右轉進入成功嶺,往左轉入那條蜿蜒而上的小徑,之後,我便在這起伏的羊腸小徑喘息著。

  兩側的樹木十分繁茂,此時的人車則相對稀少許多,忽然,在呼呼的風聲中,從樹林後的營區傳來打靶的聲音,一聲一聲響在藍白的天空,之後,迷彩服與槍的意像便在腦海翻滾,我的思緒也開始回到當兵的那個島嶼,那個以菜刀聞名的島嶼。在海上航行了二十多個小時,吐到膽汁都出來,就這樣在那展開了軍旅生涯。他們說那是一種儀式,完成之後,便不再是男孩了,象徵通過某種試驗,肩頭似乎厚實些。遠處又響起一連串的槍聲,我停在路邊啃我的七七乳加巧克力,補充熱量,亂想我在那島嶼既荒謬又令人懷念的日子。在那樣的環境下,每個人都如此真實卻虛幻異常,你體會了些真實的情感,你經歷了些殘酷的現實,這些都烙印在我的大腦底部,偶爾像個幽魂在心底盤旋。有些事,你就是忘不掉。當拿到退伍令,整場磨難式的儀式才宣告結束,我不知道是不是像他們所說,朝男人更近了,但現在的我,還是喜歡像鄰家男孩那樣笑著,偶爾逃避時間給的壓力,在文字間稍稍喘口氣,在一杯咖啡前想著在男生宿舍拖著藍白拖鞋的日子,儘管,我知道青春的尾巴其實已經離我很遠了,但現在的我,還是喜歡像鄰家男孩那樣笑著。

  喘息中,我呆望著的眼前的景像,滿山遍野的墳墓,立牌寫著大肚鄉的公墓,風吹的更急了些。我想起剛打手機來約吃飯的H,嗯,得趕快回去了。

[單車]Bike tour121405


冷空氣順著支氣管進入肺葉,像杯黑咖啡頓時驅走我的睡意。

  雖然這是昨晚就決定的事,但直到閣眼睡走之前,還沒決定目的地,地圖就攤在床上,與我一起睡著。而今,在冷冽的清晨裡,跨上腳踏車的我,在心裡想著:「往北吧,今天。」這是我第一次沒有目的地的騎乘,像極了失去方向的海上旅人,漂移於浪與浪之間。

你可以忍受這種感覺嗎?身處於陌生的環境,徹底失去所處的座標,恐懼著為什麼每條路都像極了回家的路。我們似乎都需要一台GPS,不管是在異國的街頭,還是人生的十字路口。我們的人生需要被定位,然後才知道前進的方向。我們都參與了人生這齣大型舞台劇,我們扮演名片上的角色,忘情而投入地演出,下了舞台依然不能自己,以為自己真是舞台上的角色。因此我們不能忍受名片上沒有頭銜,那簡直是種侮辱,擺明了自己是戰場的失敗者。我們按照所指定的劇本演出,彷彿身處母親子宮般安全,混然不知身後相連著駭客任務中深不可測的母體。

台13 線。往北。我。錯亂的思緒片斷如蒲公英隨風飛竄,我們真的認識自己?在撕毀名片之後,在扯下LV的標誌之後,看著鏡中的自己,會不會不免驚呼:「這是我嗎?」我們會不會拿了張錯誤的地圖,去尋找夢中的寶藏,我們真的知道自身所處的座標嗎?還是只是按照別人指定的航道行駛。

  過了眼前這座橋,便是三義了,而思緒也似乎該隨著旅程一起終結了。

[單車]埔里120305

時間:12/03/05
路線:台中--大里--霧峰--草屯--國姓--埔里(來回約100k)
  在台14線的隧道中,鵝黃昏暗的光線下,成群的車陣如箭般從我身旁呼嘯而過,在隧道巨大的回聲中,我回想起這些日子的變化,是什麼因素讓我愛上這騎乘的快感,像秋天楓葉在山林縱的火,滿山遍野不可收拾。我一度以為是逃避誘使我的。只要跨上單車,握著把手,就可以循著地圖的指示到達陌生的遠方,背對著出發點,頭也不回地往前騎去,你會以為背後那些心煩的事,和臉上的汗水一樣,被風帶到不知名的所在,而路上的你則徹底逃離紛亂的案發現場,我真的一度以為是這種阿Q式的快感使我愛上踏板的。但似乎不是。

我可以清楚感受到空氣拍打在身上的力道,在一輛大巴士急駛而過之後,望著車屁股冒出的黑煙,我知道絕不是自以為逃離了一切的阿Q式快感讓我甘心冒著生命危險,穿梭於隧道與隧道,明與暗之間,絕不是。我想也不是完成規劃路線,到達目的地時,那種I came, I saw, I conquered的征服者快感。我不是追求王冠與權杖的國王,而是只有老馬破長茅的唐吉訶德,講白一點,像我這樣不具野心,散漫的前現代水瓶,,根本不會像公狗到處灑尿宣示自己的地盤。所以,也不是征服挑戰的快感吸引我。
  
一輛三門喜美囂張地消失在我眼前,引擎的聲浪誇張地在隧道中來回撞擊。是過程吧,我想。是踏板一上一下間的過程,是汗水濕了又乾,乾了又濕的過程,讓我深深著迷不已。如同對待戀人,我們或許不該太急著唱「雙人枕頭」的片尾曲,反當更應珍惜過程中的每一個當下。如果戀人是鳥,就讓他/她飛,讓他/她的羽翼出現在天空的角落;如果戀人是魚,就讓他/她游,讓他/她的尾鯺翻出海面最美的浪花。我們不是囚禁者,只是戀人的伴侶。我們甚至不該狠心地要求戀人立下血的誓言,因為在此時此刻,戀人嘴角的笑已是最大的幸福。能不能一起走到終點已不是該深究的問題,只要指間尚存留戀人髮絲的氣味,那便是永恆的瞬間。騎單車對我而言,亦是如此,能不能到達終點根本不重要,因為只要騎了出去,我便體現了我的存在,觸目所及都是全新的感受,終點不是目的地,即便迷路了,也當成午後翹課的失控快感。
  
再一瞬間,我將越過黑暗與光明的界限,鑽出隧道,也許再幾公里就到埔里了,但那對我,
已不再重要了。

[單車]鹿港112605


時間:11/26/05
路線:台中------鹿港(來回約60KM)

此時的我,正與我的腳踏車步行於古意的鹿港老街。對於一個這樣富有歷史的城鎮,即使天真無知如我,也不敢抱著一絲希望,期望在這裡感受到百年來先民生於斯長於斯的歷史情感記錄,我自然不會期待在這見到遍野的台灣鹿,偶爾回首搔弄身上美麗的紋路,繽紛如春天的野火;我更不會期待在此見到大小帆船來回穿梭,展開一片片象徵輝煌時代的風帆。我與我腳踏車對以上種
種,全然不敢稍稍想像,那簡直太過奢侈。

儘管如此,此時走在紅磚上的我,對於身旁各種時代錯置,還是感到魔幻而迷離。在古香古色的小小巷道上,也許第一眼你就會瞧見攤販架上的多拉A夢布偶,或是時髦的女用提袋,然後接著是古物玉器的攤販,讓你以為遊覽車開錯地點,到了故宮。甚至還可以馬上拍照,將照片輸出成輕巧可愛的產品。穿越周遭的人群,我開始感到昏眩迷濛,因為只要將背景抽離,你在可以全省的大小夜巿得到相同的消費滿足。你可以在集集車站看到相同的情景,也可以在全省xx老街看到相同情景。這是人們消費歷史的方式。


人們以為消費了蚵仔煎,麵茶或者玉珍 齋,就等同消費了鹿港,資本主義式的偽文化消費處處可見,我們對待歷史的態度就是吃吃喝喝,然後拍拍屁股走人。對於百年的屋瓦所呈現的豐富歷史意義,我們不願意甚至不屑理解,反而選擇了最粗糙的方式來對待那些過去的逝往,當某個朋友說出:「哦,鹿港我去過,有一家店的卡布其諾超讚」的時候,你就知道整件事有多荒謬了。



[單車]50KM西螺

2005.11.19

台中﹣﹣﹣西螺

50公 里,從台中到我出生小鎮的約略距離,我一直以為是段很近的距離。因為如果你順著樹影扶疏的中港路,往西行駛,上了交流道,假若不是很急,只要以不會收到罰 單的速度移動,直到遇到中沙大橋,你知道你即將順著交流道滑行而下,而家就在幾個紅綠燈之後。總共花費的時間也只不過是四五十分鐘罷了,也因此,我始終認 為我和家的距離很近。


直到上禮拜六(11/19)才知道其實不然。我騎著腳踏車,一個人沿著我腦海中規劃好的路線,花費了3個多小時的時間才抵達家門,在家門前胸口上下起伏,喘息的我才明白小鎮似乎沒我想像中的近。

雖然從很多年前開始,回小鎮的次數己經可以用手指頭數出來了,但是小鎮的變化不大,也許在最熱鬧的街上多一間全國電子,在全國電子遠遠的斜對角開了一間La New,但我可以感覺到小鎮還是以前那個小鎮,和我還會在課桌中界畫下分隔,欺負女生的年代一樣,你可以遠遠地一眼就認出她。之後,曾經有一段時間,我以為我的人生會是在國外拿到當紅的mba,然後在一間位於台北最美麗路段的公司工作,同事會操著大不列顛高貴的語言和你溝通,因為他來自古老的印度,你聽著皮鞋走在紅磚道的聲音,你為自己在全球化的環節中擔任重要角色而洋洋得意。那時,你會為說不出忠孝東路上有幾家高級餐廳而不好意思,但卻不會因為分辦不出蔬菜的種類而感到羞愧,你眼睛老是抬頭看著跨國名牌閃爍的霓虹燈,卻忘了赤腳走在土地上的感覺,你真的忘了,忘了你是來自小鎮的農家。

當然,後來我當然沒出國拿mba,也沒在周圍都是外國人的公司上班,大學畢業的時候,托褔更是羞恥地考不到五百五(雖然我堅持拿沒補習當成一個名正言順的藉口),儘管如此,這些年我還是忘了土地,忘了小鎮,因為我以為她就在我身後幾步路的距離,只要願意,隨時都可以回去,於是我漸漸地成了小鎮的陌生人,我不是返鄉的遊子,反成了觀光客。

三個小時的騎乘,嘴裡吞了不少沙,或許那是土地對我的召喚,或許那是小鎮給我的手勢,在踏板的上下起伏間,我想著,或許該到家裡的田看看了。